冰手正在融化。
但他的笑容却在凝结。
他看到了血。
他尽量不表现出痛苦和恐惧出来，直到他将衣服从前胸撕开。
现在他已经亲眼目睹了自己腹中的伤口，冰手之中竟然握着他最得意的武器。
霹雳火磷弹随时都会爆炸，他自己的武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。
万幸，这件事情没有发生。
可是万幸的不是他，而是其他的人。
无论怎样他都是注定要死的。
冰与血的交融正从腹部流下。流过身体，流下金柱，在未落地之前又凝结成了冰。
怀疑，惊恐，后悔，愤怒。
一切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，只留下瞳孔中的灰白。
王行岐的金刀很快，所以当南猿弟子的头滚落下来的时候，所有人都来不及惊讶。
失去了头的脖子正在喷涌，好在每一个胸腔中的鲜血都不是无穷的……用不了多久就会流干。
王行岐已经跪了下去。
熊乾也跪了下去。
之前的那些人都跪伏在地，不住的喘息。
殿后传来了干裂的笑声，仿佛喉咙之间塞住了一块鱼骨。
同样的衣服，同样的气魄。
大殿后又飘出了一个冰人。
“你是杀不死我的。”他对着死人的人头娓娓道来。“因为我早已经死了，而且已经死了很久。”
没有人会怀疑他说的话，也没有人会怀疑他说话的语气。
霹雳火磷弹大概是不会再爆炸。
那个死人脖子以下的身体已经转为寒冷，冻结在了金柱之上。
“我可以原谅你们弄碎我的身体，但不能原谅你们弄脏了我的大殿。”
无人应答，只有王行岐站起身来将那个死人的头颅与身体一并抛出。
而活着的人，仍旧在低着头等待着发落。
没有发落，冰人根本对他们没有兴趣。
但熊乾已经跪在大殿之上很久。他已经积攒了足够的愤怒，现在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了头。
“我与你们本无冤仇，你为何要阻止我。”
“我没有阻止你，如果你现在回头，回去的路就在你的眼睛之中。”
熊乾冷笑。“可言延烛若不死，我们所有人都会死。”
“言延烛已经对你仁至义尽，你为什么非要对银香社纠缠不休呢？”冰人每一个字都是同样的语气。
“什么是仁至义尽？”熊乾指着胸口在反问。“难道这三道伤疤也是仁至义尽？”
冰人眼神有些怆然。“你知道这本不该如此的。”
“那又本该如何？”熊乾心有不甘。
冰人正在俯视这十多个人，他们的姿态与熊乾一样卑微。
“你们跟他一样都是铁了心要一路走下去吗？”
没有人回答。
“你们一定是遭受到这个疯子的欺骗，今天我就要对你们讲一讲银香社的故事。”
回音充斥着大殿，让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的听清好几遍。
“银香社在创立之初不过仅有十几个人而已，他们每一个人拿出了怀中的一半金钱聚沙而成。社中人员日后如有困难，随时可以拿走他见到的其他人员的一半金钱用于周转。”
冰人停顿了片刻，等待着异议和反驳。
“没错。”至此熊乾还找不出破绽。
“随着银香社的成员越来越多，银香社掌管的财富也就越来越多。”
“从此银香社就变了。”熊乾大喊道。
“当言延烛决定聘请四位精通商贾之道的人去运营手中的财富后，他手下人的野心渐渐的就超出了他的掌控。更重要的是，这四位商人此时已经富可敌国。”
如果冰人没有无意说错，也没有故意胡说的话……听到这里白渊渟应该已经在思考，初次见到崔师羡时，他口中闪烁其词的真正含义。
“到最后四位商人勾结在一起。他们收买了言延烛身边的人，找到机会……”
“胡说。”熊乾打断了冰人的话。
“明明是言延烛想要独吞那些财富，因此……”熊乾青筋暴露。
“下手的人就是你，你别忘了下手的人就是你。”
冰人依旧很平静，依旧很冷酷。
熊乾现在闭上了嘴，没有话说。
“可你根本没有想到，你的刀竟然让言延烛活了下来。从此你弃刀不用，练成了一出手就一定能要人命的邪门武功。”
“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，原来你也加入了银香社。”
熊乾盯着冰人渐渐融化的脸，一个字一个字的撕开了冰水面具下的欲望。
“是又如何？”
老人没有隐瞒，在他这副冰铸成的面孔上竟然有着活灵活现的表情。骄傲的就像一个活人一样。
“没有银香社，天山派撑不到今天。”
“既然这样，那我也不必求你了。”
熊乾爬起了身体，颤抖的膝盖骨不必再忍受地面的寒冷。
“难道你敢跟我动手？”
“如果我没有后手，就不敢上你的天山。”
……
门外。
依旧只有雪。
“原来你在跟我拖延时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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